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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10月6日傍晚,國慶長假接近尾聲。此刻,位于江西北部的九景高速,返程車輛川流不息——這條公路,連接了廬山、婺源、景德鎮(zhèn)等多個熱門景區(qū)。
根據國家旅游局最新發(fā)布的數(shù)據,2017年“黃金周”8天,江西共接待游客6087.21萬人次,同比增長13.56%,實現(xiàn)旅游收入368.56億元,同比增長25.97%。而全國共接待國內游客7.05億人次,實現(xiàn)旅游收入5836億元,前七天同比分別增長11.9%和13.9%;出境游則依然火熱,國慶期間,有600萬(人次)中國人,到達了全世界88個國家和地區(qū)的1155個城市。
火爆程度堪比春運的國慶游,只是中國旅游業(yè)發(fā)展的冰山一角。這塊讓全世界都爭相“討好”的旅游市場,正在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長。《“十三五”旅游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預測,到2020年,中國旅游市場總規(guī)模將達到67億人次,旅游投資總額2萬億元,旅游業(yè)總收入7萬億元。
10月8日京港澳高速入京方向航拍 來源:涿州碼頭鎮(zhèn)生活圈
“所有人都知道旅游蛋糕在變大,問題是怎么去分?”一位在線旅游從業(yè)人士告訴騰訊財經,如果說商務出行和傳統(tǒng)旅游的戰(zhàn)役已經結束,那么休閑度假游的仗才剛剛開打。
鏡頭如果再回到6日的九景高速就會發(fā)現(xiàn),穿梭在九景高速的車流中,幾乎沒有一輛大巴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掛著贛、浙、皖、鄂牌照的私家車。最多四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足夠吸引鄰近省份的那些自駕游客。
來自國家旅游局的另一個數(shù)據顯示,國慶期間,團隊游客比例持續(xù)下降,自助游客比例持續(xù)上升。以出境游為例,600萬人次中,團隊游客僅為64.19萬人次。法國官方數(shù)據則顯示,赴法自由行的中國游客比例達到43%。法國的“鄉(xiāng)村小鎮(zhèn)游”、“博物館主題游”、美國的“參觀大學”、“籃球比賽”等,正在成為深受歡迎的自由行產品。
自由行取代傳統(tǒng)跟團游,正在解構和重塑整個旅游產業(yè),改變著每一個參與者。
自由行主流位置確立
四年前那位臺灣導游的話,郭雯記憶猶新:“你們這個叫做目錄游!”四年后,郭雯一個人在臺北的巷子里閑逛了三天,在墾丁的海邊客?;杷巳?。
郭雯是北京的一個普通白領,2012年元旦,她決定去趟香港,這是她第一次獨立旅行。當時,郭雯參加工作剛滿兩年,月薪六七千元,在一次商場購物滿送旅游券的時候,她知道了一個叫做“低價團”的東西。
“北京直飛香港太貴?!惫Q定自己買張飛深圳的機票,然后在當?shù)貓笠粋€旅行團,根據旅游券上的線索,她在網上找了家旅行社。“那時還沒有微信,也沒有APP,只能通過QQ溝通?!惫┳詈蠹尤肓艘粋€香港5天4晚共800元人民幣的旅行團,深圳出關,包吃包住包車包景點,“維多利亞港、迪士尼、海洋公園、太平山,該有的都有”。
皇崗口岸混亂不堪,搖著各色小旗的“導游”,夾雜在散亂的游客中,擠滿大廳。等了兩個多小時,領隊終于通知郭雯入關。隨后的香港地界,一個自稱到港20多年、嫁給了當?shù)赜绣X人的導游將她領上了開往九龍的大巴。
深圳的領隊并沒有跟進去,郭雯有些納悶,但是,當天逛完維多利亞,晚上住進酒店,她打消了疑慮。因為“住進的李嘉誠旗下的盛逸酒店網上標價600元一晚,僅此一項就值回了票價”。
后面兩天,行程有條不紊,購物項目也在預料之中。第四天,導游變臉了。
“購物開始越來越多,從一兩個點到大半天都在購物?!惫┫蝌v訊財經回憶,在一個沒有窗戶的珠寶店里,只是呆站在那里的自己被導游罵作“大陸來的窮鬼”,銷售員操著粵普讓她“滾出香港”。她后來才知道,自己被深圳的旅行社賣了“人頭”,那家公司只提供中介服務。
2012年前后,是低價購物團最瘋狂的年代,不僅在香港,包括云南在內的全國各地都屢見不鮮。隨后,國家連續(xù)頒布法律條文,嚴禁低價團強制購物。
香港受挫后,郭雯次年又報了一個北京直飛臺灣的旅行團,這回沒有貪便宜,4900元8日環(huán)島游,臺北101、阿里山、日月潭、臺東,價格合理,沒有強制購物,但“每天都要換一座城市和酒店,早出晚歸,每晚都要收拾行李”。在臺北故宮待了兩個小時,排隊進去用了一個小時,在墾丁,下車看了一眼“貓鼻頭”便立即趕往下一站。臺灣導游口中的“目錄游”,成了她向朋友“炫耀”自己臺灣之行的第一個見聞。
遭遇過甩客和趕路的郭雯,在今年國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重游臺灣,不同的是自由行?!安檫^了,北京中轉香港再到臺北的機票比直飛便宜,直接在官網就可以預定?!惫┱f,她一共就去了兩三個地方,包括在臺北誠品書店坐了一夜,體驗了一晚圓山大飯店,墾丁花120元人民幣一天租了輛電動摩托,每天睡到自然醒,太陽落山出去溜達。之前,她已經多次通過自由行方式前往了日本和韓國。
“自由行概念起源于臺灣,開始很簡單,自己預定機票和酒店就是自由行,現(xiàn)在,廣義上講,只要不是由旅行社提供行程規(guī)劃的,都可以叫做自由行,小型定制團和自駕游,都是自由行的一種?!瘪R蜂窩研究中心負責人馮饒告訴騰訊財經。
2015年是自由行井噴的一年,根據馬蜂窩數(shù)據研究中心提供的平臺信息,當年國內自由行人數(shù)占比96.5%,出境自由行人數(shù)占比62.55%。途牛在2015年發(fā)布的平臺數(shù)據則顯示,當年出境游1.2億人次,同比增長100%。
中國游客赴西班牙自由行已經超過了跟團游
早在2015年,攜程梁建章便表示,自由行將是未來重要的發(fā)展方向。而其取代跟團游,似乎也比想象中來得更快,自由行主流出行方式的地位確立,已經成為行業(yè)共識。
智能化顛覆與90后消費崛起
曹洋負責所在公司對外事務,不久前,他代表公司領著客戶到歐洲旅行。人太多,為了方便,他選擇了當?shù)匾患衣眯猩缃M團,在比利時布魯日,導游放下他們,只說了一句,“你們逛吧”。
“逛什么逛啊,人生地不熟,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樣的?!辈苎髮︱v訊財經說。離開導游后,舉目無親的他拿起手機在APP上查找游記和攻略,偶然發(fā)現(xiàn)布魯日有一個圣血教堂,據說當年十字軍東征的時候有一管耶穌的血放在里面,于是帶隊前往。“里面中國人很少,全是老外,連導游也不知道這個地方?!痹诤商m國立美術館,毫無藝術細胞的曹洋同樣在手機APP上搜到,倫勃朗的《夜巡》是鎮(zhèn)館之寶,必看。
類似的移動APP層出不窮,花樣繁多:2015年推出的手機APP“三毛游”,可以根據定位用戶所在位置,自動提供景點的講解,同時還可以提供關于景點的智能問答,涵蓋背景知識、風土人情等等,三毛游目前有200萬注冊用戶;而境外包車APP“黃包車”,目前覆蓋90多個國家、1600多座城市,提供當?shù)厝A人租車的平臺服務,出境游客可以在平臺上聯(lián)系10萬海外華人,讓他們提供司機和導游服務。
“自由行的崛起,首先是自由行能力的崛起,智能手機和移動互聯(lián)網的出現(xiàn),衍生出了很多旅游輔助工具,不光是馬蜂窩上的游記和攻略,包括谷歌地圖、翻譯軟件、百度知乎等等,信息渠道增加,無數(shù)人告訴你該怎么去旅游?!瘪T饒對騰訊財經表示。
自由行的興起還源于八零九零后已經成為主流旅行消費人群,這些人外語能力強,不循規(guī)蹈矩。“他們會為了自己的某個興趣去一個地方,比如二次元旅游、體育旅游,甚至像梁朝偉一樣去一個地方就是為了喂鴿子?!瘪T饒說。
根據途牛公布的數(shù)據,以出境游為例,2015年25歲至45歲年齡段客戶占出境游比重的81%,2016年26歲至35歲年齡段的八零九零后,占出境游總人次的36%。攜程公布的數(shù)據則顯示,2016年七零八零后占出境游比例超過50%,同時九零后出境人數(shù)迅速增加。
“例如日本,大阪環(huán)球影城、富士山這些,大家都知道,但一家米其林三星的懷石料理,中國游客不知道,吃團餐的旅行團更不會去?;ヂ?lián)網的出現(xiàn),讓更多資源方有機會和消費者直接去對話,傳統(tǒng)旅游像關在籠子里看風景,現(xiàn)在更注重體驗。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愿意花一千多塊錢去體驗一頓懷石料理?!鄙鲜龌ヂ?lián)網旅游從業(yè)人員對騰訊財經說。
北石是1988年生人,2014年,他裸辭工作窮游世界,并迅速成為旅游達人和網紅,兩年前,他在朋友圈里曬出古巴、阿根廷的旅游照片和游記時,還并沒有太多人回應,最近他發(fā)現(xiàn),“去過這些地方的人越來越多”。
“粉絲更多是關注驚險奇的東西,大眾旅游和跟團旅游去不到的地方,比如阿富汗、伊朗、非洲,他們渴望了解當?shù)厝说纳??!北笔f,現(xiàn)在真的可以做到說走就走,拿起一部手機,通過網絡獲取所有信息,科技的進步讓旅行變得更加簡單和容易。
將恐龍進化成蜥蜴
梁建章將攜程早期的成功總結為“鼠標加水泥”,搞定酒店和機票資源,靠著出差線下發(fā)卡模式,在商務出行市場打出一片天地。2012年可以看作一次行業(yè)蛻變,國家假日辦將黃金周變?yōu)樾¢L假,同時年假制度普及,以跟團游為主的休閑度假旅游市場井噴,攜程快速切入,同時,途牛、阿里旅游等一大批OTA公司迅速崛起。
根據易觀統(tǒng)計數(shù)據,2016年,國內在線度假旅游市場中,飛豬旅游(阿里旅游)占比28.32%、攜程23.41%、去哪兒9.04%、馬蜂窩3.22%。
市場份額沒有意外,但當自由行注定取代傳統(tǒng)旅游時,整個產業(yè)鏈卻在悄然發(fā)生改變。
傳統(tǒng)旅游模式下,OTA是起點,然后將流量交給組團社,組團社按人頭收錢,將流量交給地接社,地接社提供服務。而自由行的出現(xiàn),讓內容取代渠道,成為了最上游平臺。
“移動互聯(lián)網和旅游群體年輕化帶來的自由行普及,讓整個行業(yè)被解構,自由行人群首先會根據自己明確的出行目的,到內容平臺尋找信息做出決策,該訂什么地方住,什么地方該怎么玩,租誰的車訂哪家的票,再從內容平臺往下分發(fā)?!瘪T饒對騰訊財經表示,與OTA不同,內容平臺的核心并不是交易。
馬蜂窩以內容出身,但并不是唯一,行業(yè)早已開始躁動?!芭H藢>€”,就是途牛向內容決策平臺的一次靠攏,“牛人專線”提供線路查詢、行程介紹、旅游咨詢等服務,再將流量導入平臺上更加分散和專業(yè)化的資源方。攜程的“攻略社區(qū)”同樣如此,通過建立內容社區(qū)導入流量,再進行分發(fā)。
攜程攻略社區(qū) 來源:攜程網
螞蜂窩上的國慶攻略 來源:螞蜂窩APP
資源方的改變同樣巨大,服務取代了渠道和資源,回歸為旅游行業(yè)生存的基礎。
傳統(tǒng)旅游市場,生意都是建立在消費者信息不對等的基礎上,所有服務都是打包,消費者并不知道每項服務要多少錢。而旅游又是先消費后體驗的活動,對于出行的體驗要求也不高,無論線上線下,渠道和資源更為重要。同時,消費者面對的是渠道方,直接提供服務的地接資源并不需要品牌背書。但現(xiàn)在,他們要為自己的口碑盡力。
馬蜂窩的一份調研報告顯示,旅游人群尤其是九零后更加精明,這種精明不是體現(xiàn)在低價,而是給他們一個貴的理由。馬蜂窩有一款價格十幾萬的私人定制游產品,是去俄羅斯開坦克,連他們自己也有些意外,“竟然會有人買單”。
“一開始大家打低價牌,現(xiàn)在更多愿意打造私人訂制和深度體驗,價格可能不便宜,但路線一定要非常有意思和與眾不同?!北笔蔀槁糜芜_人后,參與多個旅游品牌的營銷,他感受到的趨勢是,商家正在從大眾廉價產品慢慢過渡到小眾高端產品。
“未來的旅游產品首先是高端化,其次是精致化,第三是細分化。比如一個品茶團,里面就是一幫喜歡喝茶的茶友,比如跑馬團,里面全部都是去看賽馬的,比如年輕人,去日本就是為了二次元動漫?!瘪T饒形容,就像土特產這種最原始最下游的旅游產品,會在網購電商面前消失一樣,誰也逃脫不了這種改變。
在歐洲,地接導游告訴曹洋,他們已經停止接待散拼團,只收類似公司團建、私人旅行的高端定制團,“地接社這樣的資源方也意識到,舊玩法可能已經走到盡頭”。
今年初,飛豬總裁李少華公開表示,飛豬的目標就是讓年輕人以慵懶、從容、自由的體驗去感受世界,并且否認自己是一家OTA公司。阿里旅游全面“年輕化”后的飛豬,在2016年“雙十一”收獲21億元交易額;幾乎同時,梁建章辭去攜程CEO一職,被外界認為是OTA時代的終結;馬蜂窩創(chuàng)始人陳罡,則將包括OTA在內的傳統(tǒng)旅游業(yè)轉型,形容為恐龍必須進化成蜥蜴,才能適應地球環(huán)境的變化。
郭雯正在計劃她的下一次旅行,“去歐洲,但不喜歡那種十天八國游”,她將目標鎖定在了法國和意大利兩個國家,只去巴黎、尼斯和米蘭。辦自由行簽證、找便宜的機票和好口碑的酒店、查攻略怎么坐火車、下載一個翻譯軟件,就可以出發(fā)了。
游客們背著新的行囊出發(fā),而“導游們”,也要搖上另一面小旗上路了。
*本文來源:騰訊財經微信公眾號“棱鏡”(ID:lengjing_qqfinance),原標題:《自由行兇猛!黃金周落幕,而旅游業(yè)革新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