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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夜過卓瑪拉山口
卓瑪拉山口,海拔近5700米,常年積雪,大風。翻越卓瑪拉山口是轉(zhuǎn)山中最艱難的路程,很多轉(zhuǎn)山人都倒在了這個山口之下。如果你是第一次到達那里,而且天還亮著,多半會望而生畏,雙腿發(fā)顫。有人說,轉(zhuǎn)山能否完成在此一舉,過了卓瑪拉山口,轉(zhuǎn)山才真正開始。但卓瑪拉山口也是每個轉(zhuǎn)山人必定停留之地,據(jù)說很多藏民會在卓瑪拉山口留下一滴血、一束頭發(fā)或者一件衣服,表示與苦難訣別,開始新生。人在很多時候會高估自己,不是因為對自己認識不清,而是對客觀條件認識不足。一般情況下,轉(zhuǎn)山者都會選擇第二天再翻越卓瑪拉山口,一是走了20多公里的路,需要休息;二是晚上氧氣稀薄,高反更嚴重。在這樣的前提下去翻過整個轉(zhuǎn)山過程中海拔最高、難度最大的卓瑪拉,實在是很不明智。我清楚地記得,我們的衣服特別單薄,狂風撕扯著臉,猶如刀割;其次是黑暗,由于是第一次來,沒有經(jīng)驗,所以帶的照明設備極其簡單;最后則是人人皆知的常識:山路崎嶇,即使白天翻山都有難度,何況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黑夜!
轉(zhuǎn)山這一天來,我雖然極度痛苦和疲憊,但不知為什么,越是這樣,我就越亢奮,越覺得值。這一天來,我有無數(shù)次放棄,可“我不轉(zhuǎn)了”這句話一
到嘴邊,馬上又無影無蹤。也許我在堅守尊嚴,也許我一向就毅力頑強,所以絕不放棄。但當你在行進的路上,已渾渾噩噩,都有輕生的念頭時,卻還堅持,這就不是尊嚴和毅力所能解釋的了。也許,我想多了:是不是神山照顧著我,是它給了我堅持下來的力量?!我看向深山的背后,一片黑暗。就在那莊嚴的黑暗中,神山平靜地注視著我。我向著卓瑪拉山口的方向,振奮地邁出了第一步!從神山背后的谷地到卓瑪拉山口,共有三個陡坡。當然,這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因為當時照明不足,我們根本不知道翻了多少個陡坡。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翻第一個陡坡時,前腳邁出,后腳死活都不肯跟上來。我的意志已無法駕馭我的腳,借助藏民手電筒流出的微弱光線,我看到我的兩只腳猙獰地盯著我,露出無賴的樣子,好像是在警告我:你再讓我挪一下,我就死給你看!我咬牙切齒,心臟如快板敲打著腔骨,如蜥蜴一樣“哧哧”喘氣,用微乎其微的意志幾乎是祈求我的腳向前挪。每走出半步,一個聲音就沖進我的耳鼓:我不走了。每走出一步,這個聲音就痛徹心扉地喊:我要完了!千百次的崩潰和絕望,千萬次的堅持,半步、一步、兩步,終于聽到一位藏民像岔氣一樣的聲音傳來:一……個……坡。
“一個坡?”我的一位金剛兄弟氣急敗壞,“還有幾個?”藏民的手電筒光照過來,我看到我的哈氣在光柱上慘白如紙,分外顯眼:“兩個!”藏民呼哧呼哧地說。
堅持,我心里說,一定要堅持,神山會永遠眷顧那些堅持下來的人。我去找神山,山在虛無縹緲的夜色間。但藏民模棱兩可地指著一個方向說,神山。我于是對著那個方向跪下去,磕長頭,向它虔誠地祈禱,我當時意識模糊,嘴巴凍得僵硬,連六字真言可能都念錯了。奇異的是,磕長頭時,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走路時的痛苦,而且有生以來,內(nèi)心第一次是那么平靜。我靜坐在那里,仿佛像脫離了萬有引力一樣,感覺身體在漸漸升起,嚴寒不再,呼吸順暢,頭腦沁人地清醒。我不知道這是意識模糊,還是神山在眷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從這種神仙般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看到藏民如駱駝腿一樣的大鞋,還有厚厚的羽絨服。他站在我眼前,說了兩個字:走了。我一站起,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另外一個世界:手電筒的微光下,雪花漫天飛舞,巨石叢生,冷空氣鉆進我的肺,在里面翻騰,周圍如同冰窖。幾年后,我從多次轉(zhuǎn)山的經(jīng)歷中得出這樣一個真理:當你轉(zhuǎn)到嚴酷之地時,身邊無論有多少人,你都感覺不到。你總有種“絕世而獨立”的超然感。你所能感覺到的只有粗重的喘氣和內(nèi)心從未有過的平靜。中國傳統(tǒng)哲學說,人心所以平靜,是因你心無雜念。心無雜念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入定,一種是專注于某一件事。我以為,轉(zhuǎn)山過程中,這兩種情況并駕齊驅(qū),你就是在“入定”,這可能是神山的恩賜,你就是在專注于一件事:行走。我的金剛兄弟走不動了,兩個藏民把她放到馬上,先走。因為騎馬,自然比我們走得快,我和上師怕她等,所以鉚足力氣加快腳步;而她也擔心我們趕得太辛苦,總是停下來在寒風中等;就這樣走走停停,你追我等,雖然步履維艱,寒風刺骨卻也溫暖。然而,凌晨過后,絕非人可以承受的寒冷,一望無際的黑暗,筋疲力盡的身軀,再次讓我痛不欲生。我的氣息越來越差,幾乎走五步就要停下來,為了使心臟跳動減緩,我和上師把大量的速效救心丸扔進口中,在行進途中,我根本不知道吃了多少,翻過山口,抵達第一個休息站時,我才知道,兩盒救心丸,已所剩無幾!實際上,我和上師根本不知道是否翻過了山口,因為翻過陡峭的卓瑪拉三道山口后,還有一段陡峭的路,我們在黑暗中,憑著感覺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很有“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池”的驚悚感覺。這種驚悚感覺直到看到一縷微弱的燈光時,才宣告結(jié)束。而當時,已經(jīng)是凌晨3點。原本五小時能翻越的卓瑪拉山口,我們整整花了八個小時。
在荒山野嶺中看到燈光,就如在驚濤駭浪、蒼茫無垠的大海上看到燈塔一樣,我和上師突然恢復了力氣,這大概就是指引的力量,也是人在看到希望時不由自主地迸發(fā)出來的神奇力量,我們加快了腳步,向那燈光走去。燈光是從一頂破敗不堪的帳篷中發(fā)出的,帳篷很小,只有10平方米的樣子,里面卻擁擠躺倒了30多人!不客氣地說,帳篷里是慘烈戰(zhàn)役結(jié)束后堆擺尸體的場景。我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擠出一個空隙,急忙躺了下去,如果動作稍慢,那個空隙就會消失不見。為了節(jié)省空間,睡倒的人都是重疊式,外面狂風肆虐,卻絲毫吹不去帳篷里污濁的空氣,腳臭、體臭,被子嗆人的氣味,持續(xù)不斷地涌來涌去。但是,我實在太疲憊,也不知道壓著誰的臉、誰的腳,倒下后,連正眼看一下周圍的力氣都沒有。整個身體如同散了架,躺在那里,似乎只有靈魂才是我自己的了。在痛苦的睡夢中,感覺臉上有東西爬過,好像是有人把一個小毛絨玩具放到了我臉上。我勉強睜開眼,那東西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揮舞了一下,看到了它:一只身體比筷子還長的老鼠,慢悠悠地從我臉邊姍姍而走。平日里,我是最怕老鼠的人,如果有人把一只老鼠放我眼前,我會汗毛倒豎,魂飛魄散。但在那時,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安然閉上眼。
立地成佛
如果把你的人生原封不動地復制九次,讓你經(jīng)歷九次,恐怕沒有人愿意!轉(zhuǎn)第八圈時,由于早上吃了大量感冒藥,一整天都處在暈暈乎乎之中。無數(shù)次,我坐下來休息都想睡過去,再也不醒來。可是我堅持只休息不睡覺,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路上各種各樣的轉(zhuǎn)山者看到我休息時,都用手比畫著,不要停,向前走,深呼吸。大概是很多人的鼓勵起了作用,第二天轉(zhuǎn)到神山背后時,我沒有太多的休息。其實當時我一直在心里祈禱,千萬不要發(fā)生任何意外,哪怕是腳起泡、腿磨破這樣的小事。一旦發(fā)生這種小事,我的第九圈就泡湯了。走到茫茫無際的雪地上時,我的靈魂似乎已經(jīng)出竅,在高空看著我的肉體一步一挪,向前行進。幾個藏民在雪地里奮勇前進,他們每踏出一步,雪淹沒膝蓋,有位藏民一不小心踩空,一猛子扎到雪地上。他快速爬起來,看著后面的同伴哈哈大笑,他的同伴們也大笑起來。我也想笑,不是嘲笑,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欽佩之笑,但沒有聲音,我當時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那天的雪地出奇的寧靜而美好,一腳踩上去,如同踩到棉花上,雪水從離開的腳印下面滲出來,汩汩有聲。有那么一段時間,和往常一樣,我異常害怕,特別恐懼一腳下去,踩上冰窟窿,整個人就會消失不見。在那種高海拔和低溫下,掉進冰窟窿只有死路一條,連神山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夜晚行進中,高原反應再次讓我的臉膨脹起來。為了避開危險,我采用S形行走路線,靠近露出雪面的石頭,摸索著前進。這一招雖然費時,但能保證沒有大危險。走到后來,我雖然不是在磕長頭,其實所有的動作已和磕長頭沒有任何區(qū)別。我那時對“匍匐”這兩個字加深了印象,當你走在每一步都存在著不可知的危險之地時,用整個身體向前移動是最好的方法。沒有任何想法,在這塊神圣艱險的雪地里,只有行走、匍匐。你在神山腳下,除了敬畏,什么都沒有。當看到塔欽村口時,我長出一口氣,跪下來,面對湛藍的天空,神山在那里熠熠生輝,我說,感謝神山讓我毫發(fā)無損地轉(zhuǎn)完第八圈。話雖這樣說,離九圈的目標越近,我的心就越忐忑。轉(zhuǎn)第九圈時,我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雜念,似乎我生下來就為了轉(zhuǎn)山,就為了轉(zhuǎn)完這最后一圈。所以在石頭與雪中,轉(zhuǎn)山者們深一腳淺一腳迎著風雪前進。第九圈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可以記起的事物,我唯一能記起的就是,我一直在行走,一直在匍匐。當我轉(zhuǎn)完第九圈,回到旅館時,我鬼使神差地流下眼淚。我看著床,看著房間里的一切,忘記了即將崩潰的身體,忘記了我身在何處,整個人飄飄忽忽,猶如進入夢幻世界。那天晚上,我整個身心都處在一種最佳狀態(tài)。周圍的一切暖暖地模糊起來,窗外的風幡在神秘地抖動,我好像聽到裊裊佛音,又聽到轉(zhuǎn)經(jīng)筒發(fā)出的悅耳的異域之聲。我想到了下面這件事:從2007年到2013年,我共轉(zhuǎn)山七次,也就是七圈,今年是馬年,每轉(zhuǎn)一圈等于13圈,我轉(zhuǎn)了九圈,這樣一算下來,我共轉(zhuǎn)了124圈,藏民們說,轉(zhuǎn)山108圈后就能立地成佛。那么,我現(xiàn)在是不是已是佛了?佛和凡夫俗子應該是不同的吧,我這樣一面想著,一面去觀察自己。先從手開始,我把手掌翻來覆去地看,沒有神奇之處,我又去照鏡子,鏡子里的自己臉龐臃腫,漆黑如炭,和非洲難民沒有區(qū)別。就這樣神經(jīng)質(zhì)似的折騰了半天后,我確信一件事:我還是我,那個肉眼凡胎的李厚霖。
在我意識到這個事實時,我也同樣意識到,藏民們所謂的轉(zhuǎn)完108圈立地成佛,并非是擁有正大尊容外貌的佛,也并非是法力無邊,可以普度眾生的佛,而是我們的心。依我的理解,當我們歷盡千辛萬苦轉(zhuǎn)完這么多圈后,我們的心靈世界將會更加豐沛,我們對修行、對紅塵的看法更將平靜,每一次轉(zhuǎn)山,我就好像被重新賦予一次生命。每一次轉(zhuǎn)山,就好像找回了新的自己。當我真的徒步轉(zhuǎn)山108圈,一步一步在平均海拔5000米的山石路上挪出5000多公里,將要經(jīng)歷千難萬險,多少次筋疲力盡,百萬次的崩潰、絕望……
我相信,無論我是否能真能轉(zhuǎn)到108圈,無論這些艱難是否會將我擊垮,我的靈魂都會滿懷熱情地背起行囊,再次上路,像完成一次使命一樣全力走出跨越卓瑪拉山口的每一步……而我的肉身,傾聽靈魂的召喚就夠了。想到這里,我就感到自己很幸運,因為八年來的十六圈,讓我擁有了十六次全新的生命。而這個全新的、充滿活力、聽從靈魂召喚的生命,不正是我希望找到的本我嗎?也許,這就是藏民說“轉(zhuǎn)山108圈,立地成佛”的真實內(nèi)涵吧!所以,在轉(zhuǎn)完九圈后的那個夜晚,我因為太激動而失眠了。自轉(zhuǎn)山以來,我第一次有意識地掉進了回憶的陷阱中。我想起了父母和親人:轉(zhuǎn)山期間,恰逢端午,我向家里通電話時,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說每一句話。我擠出笑聲,安慰家人,告訴他們,這次高反沒有以前嚴重,因為轉(zhuǎn)了這么多圈,我已經(jīng)適應了高反。實際上,我在說謊。我想起了我的師父:第一次轉(zhuǎn)山夜過卓瑪拉山口后他在帳篷外坐了一夜;第二次我們像落難的父子一樣依靠著那個好像永遠也吃不完的小蘋果趟過雪地……他的慈悲心讓我敬仰,讓我感動。十四年過去了,我們的容顏都漸漸不再那么年輕,但我們之間的情感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師徒關系……我想到這座今生與我結(jié)緣的神山:每次轉(zhuǎn)完一圈,我都會在心里感謝神山的眷顧。原本我是帶著敬仰和敬畏而來,每次開始下一圈之前,我都忐忑不安,我擔心會半途而廢,因為在轉(zhuǎn)山路上出現(xiàn)危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神山用它高大的身影一直伴隨我左右,在艱難的時刻給予我力量,在迷茫時給我以方向,它就這樣住進了我的靈魂里。我想起了那些結(jié)伴而行的轉(zhuǎn)山人:他們之中有我的同事,有我的金剛兄弟,有虔誠的藏民,也有到此一游的旅行者,反著轉(zhuǎn)的修行者……他們讓我見證了生命的豐富多彩,讓我看到了信仰的力量,讓我認識到在蒼穹之下,有和我一樣圍著神山轉(zhuǎn)動的靈魂。有人說,無論多少人在身邊陪著你,轉(zhuǎn)山過程中你都是孤獨的,因為所有的感受——高反、崩潰、放棄、喜悅,都由你獨自品嘗,別人無法體會你所2014年,供轉(zhuǎn)山者休息的帳篷里擠滿了虔誠的信徒。經(jīng)歷的一切,每個人的感受都是獨一無二、與眾不同的。但漸漸地,這種孤獨感覺離我遠去。面對神山、面對漫漫長路、面對路上的風雪,我越來越平靜。親人、師父、神山、和我一樣的轉(zhuǎn)山人,我開始感覺,他們身上裝著我靈魂的一部分,遇見他們,我才找到世間另一個自己——一個平靜而又充滿活力、希望,擺脫了各種羈絆、束縛的自己。轉(zhuǎn)山過程中,我慢慢地了解到了“另一個自己”;這么多圈轉(zhuǎn)下來,我已經(jīng)和他越來越接近了;而隨著我的不斷精進,我將和這個美好的“另一個自己”合而為一。
當所有和轉(zhuǎn)山有關的畫面,所有的希望和美好的想法如狂風暴雨沖擊我的大腦之后,我已經(jīng)明白了,神山過去不曾,現(xiàn)在不會,將來也不會離開我。因為自第一次朝拜神山后,它已住進我的靈魂,為永恒而生,為永恒而在!轉(zhuǎn)山中最能體現(xiàn)人性的真、善、美,當你有困難的時候總有其他轉(zhuǎn)山者向你提供幫助,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人生就是在轉(zhuǎn)山
得到了神山的眷顧,無論多艱辛,都應該轉(zhuǎn)完。如前所述,轉(zhuǎn)山的路線就像是人生的起起落落。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我的人生也經(jīng)歷了不少起起落落。也許,即使不去轉(zhuǎn)山,每個人到了四十歲不惑的年紀,都會有所成長,但免不了經(jīng)常受到周圍的人和環(huán)境的干擾。而轉(zhuǎn)山,則讓我慢慢學會放下。當我扛著嚴重的高反行走在高原時,發(fā)現(xiàn)只有專注于行走這件事,關注腳下邁出的每一步,痛苦才能減輕。只管一步接一步地走下去,忘掉目的,忘掉一切,只關注當下,不知不覺間,便到了終點。完全沒在意周圍是否有什么紛擾。很多朋友知道我的名字,是從“鉆石大亨”、“神秘富商”之類的頭銜開始的,我那段不太成功的婚姻也為這個頭銜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當然,這些都是外界給我畫的“標簽”,仿佛只有這樣,杜撰的故事才能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八卦話題。無論如何,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以這種方式“出名”了。對我來說,有種躺著也中槍的感覺。我是個平凡的人,只不過進入了鉆石這個看起來很光鮮的行業(yè),而承蒙上天眷顧,干得還不算差而已。而我自己的發(fā)展歷程,也和普通人一樣,從接受父母的教誨,塑造自己的意志開始。在家中,我的父親和母親在面對很多事物上都持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母親外向,與周圍的人打成一片;而父親則非常內(nèi)向,面對陌生人就不太愛說話;母親很熱情,父親很嚴謹。父親每天都要運動,而母親則是“生命在于靜止”;父親超級愛旅游,去哪里都會很開心,母親則認為待在家里就是最幸福的事兒,哪兒都不愿意去。如果按樂嘉的性格色彩來劃分,母親就是熱情奔放的大紅色,父親則是嚴謹有序的藍色。而我,則是集合了他們兩個的各種性格元素,成為兩個極端的統(tǒng)一體。我父親是一個特別有毅力的人。他每天都游泳兩個小時,至今堅持了十幾年。而我自認為,當我下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我的毅力比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轉(zhuǎn)山,連續(xù)八年都去;騎馬也是一騎就是八年,除了出差和外出休息,每天肯定堅持騎馬兩個小時;磕長頭,一磕就是十萬個,每天108個,連續(xù)三年一天不落……我覺得當我對它們?nèi)绱藞猿值臅r候,已經(jīng)很難用喜歡來解釋了,它們已經(jīng)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而有時候我又特別感性,這方面很像我的母親。比如遲到這件事,以父親嚴謹?shù)膽B(tài)度,怎么能允許遲到呢?遲到恐怕已經(jīng)成了我這輩子改不掉的毛病了。不僅公司開會經(jīng)常會遲到,有時約見部長級的領導,也會遲到……即使我掐著點出來,等到了那里也會遲到。在我的大腦中,可能根本沒有時間概念。就是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同時在我身上存在著。而我的創(chuàng)業(yè)路跟這兩種性格也有著很大的關系。二十年前,中國的經(jīng)濟并不像如今這樣好,人們的購買力水平比較低,鉆石這類商品并沒有普及。但我感性的一面告訴我,我喜愛這個行業(yè),同時我希望用自己攢下的一筆錢打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品牌,與國外及港臺的企業(yè)競爭。很多朋友極力勸阻我:給別人干和自己干是兩回事,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賣鉆石的,是眼紅死鄰居,餓死老婆?這時,那個“有毅力的我”出場了。我像一頭倔驢一樣一頭扎進了這個行業(yè),因為我相信,中國的經(jīng)濟在不久的將來會飛速發(fā)展,而鉆石將成為大部分人都能買得起的一種商品。我用自己的邏輯說服了很多朋友,他們慷慨解囊資助我的鉆石之夢,或許,他們是被我孜孜不倦的毅力打動了吧。就如轉(zhuǎn)山剛開始風光無限,隨后就會進入了艱難的攀爬期一樣。我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也差點倒在了“卓瑪拉山口”之前。做品牌,就是燒錢。而沒有品牌,就意味著完全沒有競爭力。我本身并沒有雄厚的資本支持,1999年末,當時滿腔熱情地我把籌到的錢投入到第一家開業(yè)的“恒信鉆石宮殿”中,遺憾的是,不出三個月我就發(fā)現(xiàn),每個月的收益還不夠當月租金的支出。要知道,為了一舉成功,當時我選擇把門店開在了最繁華、最具購買力的地帶,并花費巨資做了很好的裝修以吸引顧客。本以為會一炮打響,誰知道剛剛開始就遭遇滑鐵盧。當時我有兩個選擇:一是按一些朋友說的那樣,找個人接盤,放棄這次不成功的嘗試;一是鋌而走險,改變鉆石售賣的方式,將剛開業(yè)的店鋪砸掉,推倒重來,不再簡單售賣鉆石,而是推廣鉆石文化與賣鉆石并行。人生就如轉(zhuǎn)山,最重要的是堅持走腳下的路。無論哪種方式,壓力都是極大的。那段時間,我就如同在神山腳下一樣,每晚失眠,頭痛欲裂。我的決不回頭的倔驢勁兒最終讓我選擇了砸店。那天,很多員工都哭了。說實話,我心中忐忑,正如在轉(zhuǎn)山途中一樣,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走出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