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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這是一個舊商業(yè)模式如何被顛覆的故事。
金*弗萊德曼(下面叫他弗老師)今年44歲。兩年前他的資產(chǎn)超過十億美元。他的名下,有九百多個紐約出租車執(zhí)照的勛章(Taxi Medallion),2013年時單個勛章最高拍賣價格達到一百三十萬美元。
兩年后的今天,他的出租車生意面臨破產(chǎn)的危險,花旗銀行要強行拍賣他三千萬美元貸款抵押的幾十個出租車勛章。目前估計其市場價格只有七十萬美元,但如果大量強行拍賣,可能成交價會低更多。他三年前迎娶的比自己小二十歲的俄國老婆,正在和他鬧離婚。
出租車牌照大亨的發(fā)家史
弗老師1976年隨父母從前蘇聯(lián)移民到美國。他的父親,原來是一個核工程師,為了謀生進入出租車生意?;貞洰斈昶鸺业慕?jīng)歷,弗老師說到:“作為一個移民,你每天早上都陷入一種恐慌,害怕自己會丟掉一切.?!?/p>
大學四年級時,在一個酒吧,兩名女同學遭到騷擾時,弗老師挺身而出,結(jié)果被人拿啤酒瓶砸到臉上,縫了四百針,左眼差點瞎掉。弗老師后來考入法學院,曾經(jīng)為著名的房地產(chǎn)大亨Sam Zell 的風險資本公司工作, 在一線學到了錢生錢的技術(shù)。
紐約的出租車勛章是一個奇妙的資產(chǎn),這個系統(tǒng)是1937年建立的,限制全市出租車執(zhí)照數(shù)目,六十多年來一直在一萬三千左右。這類有勛章的出租車都涂為黃色,所以叫 Yellow Cab。勛章可以出售轉(zhuǎn)讓。由于奇貨可居,2013年之前,其價格過去五十年年平均增長14%以上,遠超過同期的道瓊斯股票指數(shù)上漲速度。
弗老師從銀行貸款購買這類出租車勛章,然后轉(zhuǎn)租給司機收份子錢,同時隨著勛章的資產(chǎn)升值,他又可以抵押貸款出更多的現(xiàn)金,再去收購新的出租車勛章。從1996年的六十枚勛章,年營收兩百多萬美元起步,到2014年,弗老師名下有900多枚勛章,他把這些勛章再轉(zhuǎn)租給司機,一年租金就有幾千萬美元。
實際上紐約出租車勛章的價格,從1987年到2004年的將近二十年間,只翻了一番,從二十萬美元增加到四十萬美元. 但是2004年到2013年,其價格火箭式地躥升到最高一百三十萬美元。
出租車牌照價格為何在十年間暴漲
出租車配額數(shù)目沒有改變的情況下,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價格暴漲?讓我們先看看像弗老師這樣的, 勛主(勛章的主人)是如何掙錢的:
根據(jù)2011年的數(shù)據(jù),那時勛章的拍賣價格是一百萬美元。勛主出租勛章,理論上收入最高可達一年八萬兩千美元左右,這是假設(shè)出租車每天給兩個司機兩班倒,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出勤。假設(shè)一年百分之十的時候沒有出車,那么收入就是七萬三千左右。
法律要求,勛主每隔三年必須換新車,如果假設(shè)平均一輛新車的價格是兩萬七千美元,那么一年就是九千美元。所以勛主一年收入大約可以達到六萬四千美元左右。一百萬美元的勛主的投資,換取六萬四千美元的收入,相當于6.4%的利息,而且根據(jù)歷史經(jīng)驗, 這些收入還會隨著通貨膨脹增加。
與之相比,2011年底美國十年期國債的利息在2%左右,但這類國債無法抵御通貨膨脹。所以勛主的投資,看上去是個相當不錯的交易。
2004年到2013年十年間,美國短期利息從3%降到0.25%,十年期的國債,從4%跌到2%以下,同樣的現(xiàn)金流,在市場利息大幅度下降的情況下,對應(yīng)資產(chǎn)的市場價格當然就更值錢了。
市場利息大跌,就是扣除壟斷和通脹因素之外,勛章價格九年間暴漲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2013年以后牌照價格又為何暴跌
但是2013年形勢突然扭轉(zhuǎn)。
開始是年初弗老師與時任紐約市長的 Bloomberg 交惡,阻撓其關(guān)于統(tǒng)一更新出租車型號的一個法案(由于成本原因)。Bloomberg 對此極為憤怒,當面稱, “我要摧毀你們的產(chǎn)業(yè)”。Bloomberg 在當年卸任之前利用法律, 批準拍賣了兩百枚新的出租車勛章。隨后紐約州上訴法院又批準允許拍賣了六千個新的綠色出租車執(zhí)照,可以在紐約市部分區(qū)域運營。
最后的沉重一擊,來自Uber。
Uber 是2011年進入紐約市場的,開始是方便已有執(zhí)照的出租車司機拉載更多客人,但是2012年被紐約市監(jiān)管當局封殺。
2013年四月, Uber 和紐約出租車監(jiān)管當局終于達成協(xié)議,對其進行有各類限制的一年期的測試運營. 不知道Bloomberg 在此協(xié)議中是否發(fā)揮了作用,但是如果有,我一點也不奇怪。
2014年新上任的紐約市長,盡管獲得弗老師數(shù)萬美元的政治捐款,但在面臨財政短缺的情況下,對Uber的增長采取了事實上的默許的態(tài)度。主要原因?Uber每一次載客都付給紐約市接近9%的銷售稅,如果平均載客付費在二十美元以上的話,這比傳統(tǒng)的黃色出租車每次支付五毛錢的稅款要高不少。
Uber2013年12月一個月在紐約市的營收就接近三千萬美元,意味著一個月兩百多萬美元的稅收。即使按照目前每年增長翻番的保守數(shù)字估計,2015年年底可能一個月給紐約市帶來的稅收就有一千萬美元. 這是一筆任何政客都無法拒絕的資金。
英文諺語有云, “鈔票說話,牛屎滾開” (Money Talks, Bullshit Walks),實不欺也。( 英文的牛屎意指胡扯,類似于中文的狗屁一詞)
2014年下半年, 紐約的Uber司機數(shù)目從七千增加到一萬六,2015年全年預計還會再增加一萬。除此之外,還有Lyft, Gett, Via等其他打車服務(wù)業(yè)進入這個市場。
2015年三月,Uber 在紐約市注冊的車輛達到一萬四千輛,首次超過黃色出租車的一萬三千五百量的數(shù)目。雖然實際運營里程,黃色出租車還是uber的數(shù)倍,但是Uber的存在對司機收入下降的影響是明顯的。
從2013年六月到2015年五月,黃色出租車行業(yè)每月的營收累計下降了12%,運載人次下降了16%。
黃色出租車勛章的價格下跌,從2014年中開始,就一去不復返了。實際成交價格最近幾次,在2014年十一月, 是84萬美元。而目前在紐約出租車的網(wǎng)站上出售的勛章,叫價從七十萬到九十多萬不等。
當一個過時的資產(chǎn),由于大環(huán)境突變而價格突然下跌時,一個常見的嚴峻的事實是:有價無市,交易量極小,甚至很長時間都沒有。提供貸款的銀行,對此類業(yè)務(wù),迅速收緊其貸款標準和額度。缺乏貸款支持的市場,只剩下少量現(xiàn)金買主,價格下跌的深淵,深不可測。
賣主不甘心接受突然的,30-40%的價格下跌。因為這實在太殘酷了,尤其是你投入了大量時間心血在里面。而買主在不穩(wěn)定的新環(huán)境下,也不敢急于入市。最后往往是僵持一段時間,賣主實在撐不住了,被銀行或債主強迫,以先前不可思議的低價拋售掉。
市場中沒有永恒的生意
此刻的弗老師, 如果要我給他出主意,我想對他說三件事:
退出出租車生意吧,這是一個萎縮的生意。Uber和其他類似的創(chuàng)新,將會不斷降低交通費用。大勢已去,不可逆轉(zhuǎn)了。繼續(xù)糾纏,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勞心勞力,得不償失。當然,對于一個自己投入大量沉沒成本的生意,放棄,談何容易??墒?,要想成功,必先自宮,這是最不壞的選擇。
趕快減肥。胖成那樣,又不好好休息, 只顧拼命工作,心血管疾病風險極大??赡芡蝗痪偷瓜缕鸩粊砹?。
投入資本到一個新的,高速增長的行業(yè). 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之前,舔傷口,休息,等待。
弗老師的故事, 也是對迷信簡單數(shù)學模型, 喜歡跟風追漲的投資者的一個嚴重警告:
對于金融資產(chǎn),過去七十年的歷史紀錄也不能保證未來的趨勢。變化有時突如其來,再加上流動性的突然消失,資產(chǎn)的價格變動,沒有神圣不可逾越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