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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錄上海川沙黃樓社區(qū)趙行村距離市中心大約 30 公里的路程。
這里四面被人工河道包圍,地鐵十一號線從地下經(jīng)過,直接把游客帶到這片土地的腹地。從地鐵站走出來大約 600 米,游客們就能看到米奇在一艘蒸汽船前掌舵的銅像。再遠處就能看見城堡的塔尖若隱若現(xiàn)。
現(xiàn)在在這片土地上的游客大多都沒有聽說過“趙行村”,他們統(tǒng)一都用“迪士尼”來稱呼這里。這是從 2009 年開始這里獲得的一個新名字,也將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所使用的名字。
只有上海市政府不會稱呼它為迪士尼,但政府也同樣不會再提起趙行村。他們管這里叫做上海國際旅游度假區(qū)。這個名字意味著他們希望迪士尼的影響力不要僅僅停留在樂園當中,而是要延伸到周邊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的范圍內。
從規(guī)劃早期,上海市政府就圍繞著迪士尼樂園所在的核心區(qū),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規(guī)劃了五個不同的區(qū)域,分別承擔著文化藝術學院集聚區(qū)、現(xiàn)代娛樂商業(yè)綜合體、橫沔古鎮(zhèn)、婚慶基地、高端總部休閑等功能。
甚至在核心區(qū)內部,他們也安置了申迪生態(tài)園、以及奕歐來購物村兩個與迪士尼樂園完全獨立的旅游、購物項目。
在政府的計劃中,這些周邊的規(guī)劃都將因為迪士尼樂園吸引到的大量客流而受益。
6 月 16 日迪士尼樂園盛大開幕迄今已經(jīng)接近 3 個月了。根據(jù)上海浦東新區(qū)商務委員會副主任馬學杰此前的說法,6 月上海迪士尼樂園日均接待量約 2.7 萬人次。8 月 9 日,在一次發(fā)布財報后的分析師會議上,迪士尼董事長 Bob Iger 也表示:“從 6 月 16 日開始,我們已經(jīng)接待了遠超 100 萬的游客。”不過,迪士尼尚未對這一區(qū)域的業(yè)績表現(xiàn)出積極預期。
而在獨立第三方數(shù)據(jù)平臺 TalkingData 給出的《上海迪士尼人群洞察報告》中,從 6 月 16 日到 7 月 17 日,游客數(shù)量持續(xù)上漲。但除此之外,很難有別的獨立數(shù)據(jù)證明它的表現(xiàn)。
這個被寄望甚高的迪士尼樂園,如今怎么樣了?
50 米外的迪士尼小鎮(zhèn)
“預計這家星巴克會成為全球最繁忙的門店?!?/p>
兩個月前,星巴克在距離迪士尼樂園僅一步之遙的迪士尼小鎮(zhèn)上開出一家店時,星巴克中國區(qū) CEO 王靜瑛這么說。
這家店是星巴克在上海的第 1 家旗艦店,也是在中國的第 4 家旗艦店,光是設計就花掉了星巴克 1 年半。為了應對可能出現(xiàn)的大客流,他們在這間 437 平米的門店里安排 110 名員工,他們中會有相當一部分人在門店內移動,協(xié)助顧客點單。
星巴克只是迪士尼小鎮(zhèn)中諸多品牌方中的一個,這是一個占地達到 46000 平方米的戶外露天購物中心,設計時參考了美國傳統(tǒng)小鎮(zhèn)以及奧特萊斯的布局,現(xiàn)在擁有包括星巴克、小南國、周大福、Superdry、UGG、Sephora 等近 50 個品牌入駐。
在迪士尼樂園旁邊配上這樣的購物中心的想法開始于 1975 年。在位于佛羅里達州的迪士尼樂園開業(yè)的 4 年之后,迪士尼在毗鄰整個度假區(qū)中的高爾夫球場的位置開出了名為博偉湖購物村的購物中心。
1984 年,時任迪士尼 CEO 的邁克爾·艾斯納希望把游客甚至是當?shù)厝硕剂粼谡麄€迪士尼度假區(qū)當中,于是博偉湖購物村得到了更多的重視和投入。此后的 30 年里,博偉湖購物村經(jīng)過多次的擴建與改建,變成了一個占地 10 萬平方米的迪士尼之泉。
沒有確切的數(shù)字能夠說明迪士尼之泉為迪士尼帶來了多少收入,入駐其中的品牌又能獲得多少利潤。但是能夠從側面說明這是一門有利可圖的生意的事實是,2001 年迪士尼把迪士尼小鎮(zhèn)引入到了洛杉磯迪士尼樂園附近,而在歷次迪士尼之泉的擴建過程中,入駐的品牌越來越多。
但是當我們在 8 月 14 日,一個夏天的午后,來到迪士尼小鎮(zhèn)的時候,卻只看到三三兩兩的人群走在略顯空蕩的大街上。大食代、星巴克這樣開放式的餐廳坐著一些人,而像周大福、Aape、Swatch、新秀麗這樣的品牌都是門可羅雀。
倒是樂高請來了一位拼砌大師,在店門外搭起了一個兩人高的猴子吸引了一些注意。樂高的工作人員在店門口拉起了排隊欄,示意需要稍等片刻才能進入店內。一位接近樂高的人士表示,除了迪士尼自己售賣衍生品的世界商店,在小鎮(zhèn)的商戶中,樂高的人流和銷售都是最高的。
而在一墻之隔的迪士尼樂園內,那個最熱門的游樂設施翱翔飛躍地平線的排隊時間仍然超過了 3 個小時。
“我只能說天太熱,人不多。生意好不好,你在外面逛一圈就能看得到?!币晃坏陠T不太愿意多談關于生意的事情,她只是草草地把原因歸結到天氣上。而不遠處阿迪達斯的店員則說:“到了晚上,人就多起來了。”說到小鎮(zhèn)上的這些商戶,他只是說對購物的興趣不大。
1500 米外的奕歐來
上海國際旅游度假區(qū)的 P3 停車場是距離奕歐來購物村來最近的停車場,這也是奕歐來推薦的自駕路線的終點。8 月 13 日下午兩點,這片停車場空空蕩蕩,入口處的電子指示牌上的數(shù)字顯示,這里還有 605 個車位。
不到 4 個月前,奕歐來購物村正式開業(yè),這個更像是奧特萊斯的業(yè)態(tài)由英國唯泰集團和上海申迪集團共同建設。它位于核心區(qū)內,距離迪士尼地鐵站大約 1500 米的距離。
要從迪士尼地鐵站前往奕歐來,可以選擇步行,也可以選擇乘坐園區(qū)內的公交車。事實上,公交車總是空空蕩蕩,步行的這段路程也幾乎沒有什么行人。沒有人會從迪士尼出發(fā)前往奕歐來。
奕歐來可能是近年來配套服務做得最好的奧特萊斯,隨處可見供人坐下休息的長椅,上面還擺放著精致的靠墊。甚至在進入奕歐來的時候,還會有保安提醒你,今天太陽很大,可以在門口取一柄傘用作遮陽。
耐克的工廠店開在整個奕歐來的一個角落里。這個兩層樓的店面人聲鼎沸。一個顧客正在收銀臺前數(shù)著自己買下的鞋子,在店門口還堆放著七八個大紙袋,這些都是他的戰(zhàn)利品。
這已經(jīng)是整個奕歐來人氣最高的地方了,除了 Coach 就沒有其他任何品牌能夠和耐克媲美。大部分品牌的店面都空空蕩蕩,能有一兩組客人進去都顯得熱鬧。
La Vallée Village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奕歐來所面臨的問題和迪士尼小鎮(zhèn)非常相似。
“迪士尼門票到底要 499,換我也想在里面多待一會?!辟澞嵌鹊墓ぷ魅藛T說。這是一家線上的高端旅行社,因為和奕歐來有合作,所以才開了第一家線下的體驗店,提供用虛擬現(xiàn)實拍攝的旅游短片以供體驗。下午三點多,體驗虛擬現(xiàn)實的排號才排到 60 多號,人不算多。這位工作人員把這總結為“地理位置不好”。
Talking Data 提供的數(shù)據(jù)也佐證了這一點。2016 年 7 月的客流聚集指數(shù)(特定區(qū)域的客流量除以相同時間段內的整體客流量)顯示,迪士尼樂園本身的客流量是購物餐飲區(qū)的 4 倍。
如果按照每天迪士尼樂園有 2.7 萬人來計算的話,那么奕歐來每天的客流僅有 6750 人,年客流不到 250 萬人。這個數(shù)字差不多只有唯泰集團運營的 La Vallée Village 的六分之一。
一位希望匿名的旅游業(yè)內人士表示,未來旅行社可能會考慮將奕歐來和迪士尼樂園打包,迪士尼樂園作為一個自費項目,不愿意參加的人就會放在奕歐來。
《好奇心日報》向上海奕歐來發(fā)去了采訪請求,但截至發(fā)稿并沒有得到回復。
5000 米以外的歐泊圣堡苑——這是哪兒?
欄學路是一條僅有兩車道的窄馬路,兩邊是各種各樣的雜貨鋪和小吃店,甚至還有一家名為易東制衣的工廠。
就在工廠的對面,有一個名為歐泊圣堡苑的小區(qū),里面是 100 多棟別墅。這個在 2005 年就建成的小區(qū),因為距離迪士尼樂園不到 5 公里,終于在 2016 年迎來了重生。
Mars 和他的三個朋友就是在今年 5 月來到這個小區(qū)的,他盤下了 89 號的這個獨棟別墅,開始改造,前前后后一共花了 120 多萬。
“我以前在世博會的時候在邊上的酒店工作過,那時候每天酒店都是滿的。迪士尼人流量應該和世博會差不多,而且是個長期發(fā)展的項目,不像世博會五個月就結束了?!?Mars 這樣描述自己開始在迪士尼附近做民宿的初衷,“就算人再少,也夠我們吃一口的?!?/p>
在大學里,Mars 學的是展會設計,之后也從事一些設計方面的工作?!胺凑O計這個概念比較廣義。” Mars 說。在裝修的時候,這些技能也被用在了這套民宿上?!败浹b,顏色搭配什么的,都能夠應付一下?!?/p>
在盤下歐泊圣堡苑的這棟別墅之前,Mars 和他的朋友還看中了華夏東路的一套房子。雖然距離上海國際旅游度假區(qū)有接近 10 公里的路程,而且小區(qū)里的手機信號也不算太好,Mars 還是準備把房子簽下來。
但就在準備簽約的前一天,這套房子被人開價 23000 一個月?lián)屪吡?。“那個人是做裝修的,他裝修這一塊還可以,就是原來那種水電工的頭頭。” Mars 說。
根據(jù) Kae 的觀察,像 Mars 這樣的房東差不多都是在今年三四月份的時候來到迪士尼度假區(qū)附近的。他們有的已經(jīng)觀望了很久,但直到這時候才簽下房子是因為把房子租下來沒有人入住的話,對于這些房東來說也是巨大的開支。
Kae 是 Mars 的鄰居,她為一家名為“匠物”的互聯(lián)網(wǎng)家具品牌工作,而匠物則盤下了 85 號,并把它改裝成民宿。
匠物做民宿部分是出于個人興趣。這家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蔡明航曾經(jīng)是 Airbnb 的第一位來自中國的工程師。當然,從匠物的角度來看,他們也正好想要找一個線下的空間,來展示自己售賣的一些家具產品。于是,請設計師來改造一間民宿,并用自家的家具進行裝潢就成了匠物一個很自然的選擇。
“既然是公司產品,要是還能盈利就更好了。反正迪士尼要開,我們就來這一塊找房?!?Kae 說。
去年 9 月末,Kae 開始在迪士尼周邊找房,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因為比較早,再加上當時這棟別墅還只是毛坯房,所以她以不到 10000 的月租拿下了這套房子。然后請設計師來設計,施工建造,光是裝修就花掉了 300 多萬,而這套房子的總價也不過就是 1000 多萬。
“硬裝很耗錢,中央空調這些,我們還動過格局,原來院子這里的位置不是平的。” Kae 說。
無論是 Mars 這樣的個人還是匠物這樣的公司,希望借著迪士尼樂園做生意的人并不少。Mars 告訴《好奇心日報》,現(xiàn)在光是迪士尼周邊的民宿就有超過 1600 家,而且這個數(shù)字還在不斷的上漲當中。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拔覀冞@兒的生意,怎么說呢,其實不是很好?!?Kae 算了一筆賬,每個月光是電費就要上兩千,匠物提供的洗浴用品還都是從無印良品采購的,還有阿姨打掃的費用,房子本身的房租,以及運營人員的工資,但入住率一個月也就三分之一。
“不能盈利,要是再說裝修回本的話,那基本上不可能?!?/p>
Kae 總結下來不能盈利的原因有很多。首先,匠物的這套民宿定位比較高端,所有的房間面積都比較大,所以最后只做出了 3 個房間,而不像 Mars 那樣分割出七八個房間。
其次,匠物更傾向于采用整棟出租的形式,單個家庭顯然用不著這么大的房子,也不愿意為此付出上千元的價格。相比之下,結伴出游的游客更可能租下這套民宿,但這部分游客要少得多。
還有一部分原因則被歸結到了迪士尼樂園頭上?!氨緛碓O想迪士尼生意很火爆,那邊的酒店會超訂什么的,那這樣一部分迪士尼酒店無法容納的客人會來我們這兒。但迪士尼沒有那么火爆,酒店還算比較好訂,里面那個酒店提前兩三天都能訂到?!?Kae 說。
Keys 潮宿的市場總監(jiān)黃子杰也確認了這一看法?!暗鲜磕崾莻€新興市場,跟我們當時預測的情況沒有差太多。在試運營短暫的爆紅之后,他們持續(xù)創(chuàng)造 record 的能力并沒有那么強?!?/p>
Keys 潮宿是一個為民宿提供服務的公司,包括房間的日常清潔維護、為房東提供設計裝修建議、為住客提供私廚、交通等等。他們在迪士尼周邊與 100 多家民宿簽訂了全托管協(xié)議,幫助房東運營這些民宿。除此以外,還有一些酒店和民宿會把自己的房間掛在 Keys 潮宿的預定平臺上。
“目前,入住率能夠保證到 60% 到 70%,這還是接近旺季尾聲的情況?!秉S子杰說。這里的入住率包括 Keys 簽約的那 100 家民宿,也包括 Keys 僅提供預定服務的酒店,他們每天的供應量總計大約在 500 間客房左右。
這個數(shù)字如果放在行業(yè)平均水平,也許還能算是差強人意。但這里可是迪士尼,一個在理論上能夠聚集起大量人流,酒店房間應該供不應求的地方——雖然事實上,大家的預期可能過于樂觀了。
“迪士尼這一個,客房每天晚上園區(qū)周圍撐死 10000 間,已經(jīng)非常非常大了。”黃子杰說,“10000 間是各個價格水平的,對于旅游景點是一個很小的量,一些大型的旅游景點的客房量可以達到 30000 到 50000 間。”
Mars 則講了另外一個故事:“在川周公路,有一家酒店,酒店本身挺好,但一直沒有開。如果開了的話,酒店這一塊肯定是不缺的。”一家遲遲沒有開業(yè)的酒店,這可能意味著,在迪士尼周邊,客房的供應量已經(jīng)超過了需求。
于是擺在像 Mars 和 Kae 這樣的民宿經(jīng)營者面前的問題是,如何在流量不足、競爭激烈的情況下脫穎而出。
Mars 的經(jīng)驗是:“流量和我們想象中稍微差一點,我們就盡量用服務彌補這一塊。”
在 Mars 運營的民宿中,他們把一樓原本是廚房間的位置做成自己的臥室。Mars 就住在這里,24 小時響應住客的需求,從為住客提供迪士尼樂園的攻略,到半夜住客從迪士尼游園回來,打不到車,Mars 就自己開車去接住客。
還有就是宣傳?!爸饕蔷频昶脚_民宿平臺有合作,盡量爭取多一點好評,把我們的排名排位靠前一點,爭取做優(yōu)選商家?!钡?Mars 同時會強調,“這些不需要(向平臺)付費,完全靠自己靠住客的好評賺出來的?!彼€在考慮,未來等淡季到來的時候,找一些微信大號推一下。
這些做法還挺成功的,我們在小區(qū)里偶遇了為 Mars 打掃房間的阿姨?!疤焯於际菨M的?!卑⒁陶f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
但這仍然不是一門好做的生意?!埃ㄎ磥碓诘鲜磕岣浇┛赡軙霈F(xiàn)一批像莫干山這樣的民宿品牌,也可能會淘汰掉一批,畢竟沒有那么多的客源在?!秉S子杰說。
Mars 則說:“最后洗牌可能只有 30% 存活下來。”
暑假已經(jīng)結束,這意味旅游淡季就要來了。Mars 已經(jīng)開始擔心自己的生意。他可能不知道的是,就在 8 月 5 日,川沙鎮(zhèn)政府主導的“川沙鎮(zhèn)連民村特色民宿”項目正式啟動,民宿改造項目已經(jīng)動工,首批 50 棟特色民宿將在明年 7 月左右開始營業(yè)。
*本文轉載自好奇心日報。